诗文荒漠:般阳文化史上丢失的“大唐三百年”(上)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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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文广 中国是诗的国度,而诗之盛者,莫过于唐诗。唐诗,泛指创作于唐朝诗人的诗,为唐代历代文人呕尽心血之佳作,是中华民族珍贵的文化遗产之一,是中华民族文化宝库中的一颗明珠,流传至今的有诗人2800余家,诗57000余首。那么,在这粲若星汉的唐诗宝库中,可有出自文化热土淄川的诗人?可有与淄川相关联的名作佳篇流传?遗憾的是,由于岁月幽邈,唐代的印刷抄写事业实际也并不发达,乃至诗文往往汩没。相对于齐郡(今济南)这样的文人名士萃集之所,淄川其时为淄州,治淄川县,辖境相当今山东省邹平、高青、淄博及桓台、博兴部分地域,文教事业当时实不如何突出,淄川当地或许有能为诗作赋之士,但限于传播问题,往往就被埋没无遗。以至于到今天,唐诗宝库中竟然见不到一名淄川籍贯的诗人,不能不说是一种憾事了。 不过历史并不是全然无情的,细细于浩若烟海的唐诗中寻觅,仍可见于淄川(淄州)有关的不少诗作留存,吉光片羽,殊为珍贵。其中更不乏像白居易、岑参、骆宾王这样的大家,又不能不说是一种幸事了。笔者试着披阅典籍,将这部分诗章摘撷出来,述其来龙,明其去脉,为故乡淄川的文化昌明,聊尽心志一二。 唐诗中与淄川有关的诗作究竟有多少 据笔者于《全唐诗》中所搜索到的,与淄川(淄州)相关的诗分别是初唐诗人骆宾王的《秋晨同淄川毛司马秋九咏》、盛唐著名诗人岑参的《送裴校书从大夫淄川觐省》、中唐大诗人白居易的《春夜宴席上戏赠裴淄州》,以及佚名之作《高苑令歌》。存疑的有中唐诗人戴叔伦的《别友人》、中唐大诗人李商隐的《初食笋呈座中》。至于其他的与淄川有关的诗篇,笔者暂时尚未发现,祈高明深学者不吝补充,以免沧海遗珠,为淄川文化之憾事。 初唐诗人骆宾王(约640年-约684年), 字观光,又称骆临海,婺州义乌人,唐代文学家、诗人。提起他,人们往往先想起这位以神童著称的诗人,在7岁时的诗作《咏鹅》:“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至于他的名作《在狱咏蝉》《易水送人》《帝京篇》《为徐敬业讨武曌檄》……更是流传遐迩、耳熟能详者为数极多。他的这组《秋晨同淄川毛司马秋九咏》于淄川古代文化史上可以说是弥足珍贵,这九首诗分别以秋风、秋云、秋蝉、秋露、秋月、秋水、秋萤、秋菊、秋雁为题,是初唐咏物诗中的佳作,托物寄兴,感慨深微,格高韵美,词华朗耀,除了平仄声调还不协调,律体形式尚未成熟而外,比起唐代其他名家的作品并无逊色之处。以其中的《秋萤》篇为例:“玉虬分静夜,金萤照晚凉。含辉疑泛月,带火怯凌霜。散彩萦虚牖,飘花绕洞房。下帷如不倦,当解惜馀光。” 通过清丽的诗句,将人们带入了一个静静的夜晚,金黄的萤火虫为晚间的凉意带来了一点点暖意,它的光辉使人似乎看到了月光的影子,而这小生命即便发着光,也是害怕秋凉的冷霜的。含辉、带火、散彩、飘花都是形容萤火虫飞翔的美态,进而生出应当珍惜的感慨,由此诗人发兴状物的深厚功力可见一斑。至于本诗总题中的毛司马其人失考,但他能与初唐四杰之一的骆宾王联体作诗,而且一下子就是九首的大制作,足见其人应是高明饱学之士,才能有这样的资格,惜乎其同题作品已散失不见,不能不说是一大遗憾了。而骆宾王有没有到访淄川,与这位毛司马把杯畅饮、醉酒赋诗,就是另一大公案了。据骆宾王的另几首诗《在兖州饯宋五之问》《蓬莱镇》来看,作者的踪迹曾到过山东,并且漫游齐鲁,到过淄川也是大有可能的,这组《秋晨同淄川毛司马秋九咏》若是作者在淄川时所作,意义便大不一样了,如能证实当为淄川文化生一异彩。 一提起岑参,许多人会不由自主的想起那首千古名作《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景象实在是奇丽瑰伟极了!可想不到诗人还与淄川有一段缘分。岑参(公元715~770年),祖籍南阳棘阳(今新野县)人 ,与高适并称为“高岑”,因做过嘉州刺史,故后人称“岑嘉州”,唐代边塞诗人中最卓越者,与高适合称“高岑”。其诗《送裴校书从大夫淄川觐省》原文如下:“尚书未出守,爱子向青州。一路通关树,孤城近海楼。怀中江橘熟,倚处戟门秋。更奉轻轩去,知君无客愁。”这里的裴校书,是当时的刑部尚书裴敦复的儿子。按裴敦复为唐代名臣,祖籍河东闻喜(今山西省闻喜县)人,开元十二年(724),举“堪任将帅”科,成为登第第一人。历任吏部考功员外郎、知贡举、吏部郎中、中书舍人,迁宣州刺史,转河南尹,击杀海贼吴令光,屡立功勋,迁刑部尚书。后因得罪权相李林甫,出任岭南五府经略使,转淄川太守。天宝六年,与大书法家北海太守李邕在任上一同被杀,成为当时著名的冤案。大诗人李白在名作《答王十二寒夜独酌有怀》中惋惜二人无辜被害,曾悲愤的写道:“君不见李北海,英风豪气今何在!君不见裴尚书,土坟三尺蒿棘居!少年早欲五湖去,见此弥将钟鼎疏。”据《资治通鉴》天宝四载三月:“乙巳,以刑部尚书裴敦复充岭南五府经略等使。五月壬申,敦复坐逗留不之官,贬淄川太守。”裴敦复夏天赴任淄州,裴校书秋日前往觐省,岑参作为友人以此诗相送。诗的首联交代事由。裴尚书离开京城出为太守,作为爱子你也觐省远赴淄州。次联写景,通过潼关,驿道一路长满高树;临近大海,淄州为海气笼罩,蜃气凝结成楼。三联用典:作为儿子,你像陆绩怀揣已熟江橘;你父亲作为当地太守,倚门而望正当高秋。末联承首联意思:这次你陪着母亲一起前往,虽路途遥远却无有客愁。可以说全诗诗意浑融,用典贴切得体,是送行诗的佳作。而我们可以藉此诗打通历史的脉络,知道淄川在唐代也有裴敦复这样的名臣到任,在历史上留下了不多但可贵的痕迹。 而中唐大诗人白居易,亦有诗作与淄川有关,即《春夜宴席上戏赠裴淄州》,需要注意的是,这里的裴淄州不是裴敦复,而是另一位淄州刺史裴洽,与裴敦复相隔时间近百年。白居易(772─846),字乐天,晚年号香山居士。祖籍太原(今属山西),后迁居下邓邽(今陕西渭南县),官至刑部尚书,终年七十五岁,著有《白氏长庆集》七十一卷。本诗是白居易晚年退隐洛阳任太子少傅分司东都时的作品,他与胡杲、吉旼、郑据等9人,每年九九重阳节在洛阳龙门寺聚会,因此得名“香山九老”。而白居易在唐文宗开成二年,也就是公元837年,和时已九十高龄的前淄州刺史裴洽在参加完三月初三的洛阳休契活动后,又专门举行了家宴来招待裴洽,这首诗就是在宴会上写的,原文如下:“九十不衰真地仙,六旬犹健亦天怜。今年相遇莺花月,此夜同欢歌酒筵。四座齐声和丝竹,两家随分斗金钿。留君到晓无他意,图向君前作少年。”诗中慨叹大意是说,今年我们在莺歌燕舞、百花盛开的季节相遇,不要辜负了这良辰美景,今夜让我们同来聆听歌管、饮酒共欢吧!是年裴洽已九十高龄,白居易六十六岁,诗中有“留君到晓无他意,图向君前作少年”之句,足见其对忘年交之喜悦。诗中以“真地仙”恭维九十不衰的裴洽,而以“六旬犹健亦天怜”来自我反嘲,隐有深意。联系到诗人早年的忧国忧民、慷慨直言,却饱受贬职打击,晚年诗酒自宽、与世沉浮,反而仕途通达,不能不说诗人内心隐藏的愤懑至老未能消除。那个“宴安往往叹侵夜,卧稳昏昏睡到明。百姓多寒无可救,一身独暖亦何情!心中为念农桑苦,耳里如闻饥冻声。争得大裘长万丈,与君都盖洛阳城!”的自我,其实才是诗人真正的自我!而此时面对眼前已九十余岁的前淄州刺史裴洽,诗人却只能发出“今年相遇莺花月,此夜同欢歌酒筵”的虚以应酬,足见其心中的无可奈何了。而此时的裴洽,却因为淄州刺史这个政治符号,得以和淄川一起,不自觉的成为这位大诗人心路的见证者了。 在唐诗宝库里。与淄川有关的作品还有一首《高苑令歌》,作者之名已亡失,其创作缘由为:“高苑令刘敬和,先为邹、淄二县令,后在高苑,岁饥,擅发仓施赈,民得全活,歌之云云”。作者应是高苑的百姓或当地文人,为感谢褒扬高苑令刘敬和的优秀政绩而创作的。因为刘敬和在担任高苑令之前,还担任过邹平、淄川的县令,多有政绩,施惠于民,作者才采取流水体的写法讴歌说:“高苑之树枯已荣,淄川之水浑已澄,邹邑之民仆已行。”开篇“高苑之树枯已荣”写的是高苑县的树木,经过一番萧瑟之后,又重新焕发了生机。接着“淄川之水浑已澄”则形容了淄川的河流,原本混浊现在变得清澈见底。最后“邹邑之民仆已行”展示了邹县的百姓原来(饿的)爬不起来,现在又能行走劳作了。全诗表现了对一位能员良吏的功绩的肯定,从侧面反映了当时底层人民面对封建暴政的痛苦和无奈。整首诗通过这三句,勾勒出了一幅(因为刘敬和的政绩),邹、淄、高苑三地百姓又恢复生机与希望的画面,褒而不谀,明快干净,和谐统一,表现出高超的艺术手法。 与淄川有关的唐诗中。可存疑的有中唐诗人戴叔伦的《别友人》、中唐大诗人李商隐的《初食笋呈座中》二首。其中,戴叔伦的《别友人》颇令人存疑。其诗的原文是:“扰扰倦行役,相逢陈蔡间。如何百年内,不见一人闲。对酒惜馀景,问程愁乱山。秋风万里道,又出穆陵关。”其中穆陵关为古地名,其一在今山东境内,位于潍坊市与临沂市交界处。近来国内有好事者仅凭古人记载中的“穆陵关在淄州两山间,所谓南至于穆陵者”,而武断论之,不能不为辩白如下:查唐时淄州辖境相当于今山东省邹平、高青、淄博及桓台、博兴部分地。至唐天宝元年(742年)改置为淄川郡。乾元元年(758年)复为淄州。元中统五年(1264年)升为淄州路。可见穆陵关归唐时的沂州管辖,按《春秋大事表》卷四《列国疆域表·齐》云:齐桓公时,“南至于穆陵。按穆陵关,在今青州临朐县东南一百五里,亦曰大岘关。刘裕征慕容超,过大岘关,喜形于色,即此。” 而其实穆陵关有两个。另一个穆陵关在今湖北麻城市北,接河南省界。《资治通鉴》:梁大通元年(527),司州刺史夏侯夔“出义阳道,攻魏平静、穆陵、阴山三关,皆克之”;唐元和十二年(817),鄂岳观察使李道古攻吴元济,“引兵出穆陵关”,均即此处,戴叔伦的《别友人》指的显系后者,诗中的“扰扰倦行役,相逢陈蔡间”指的陈蔡是河南中南部的陈县、蔡县,可为佐证。而另一位中唐诗人刘长卿的《穆陵关北逢人归渔阳》中有句:“逢君穆陵路,匹马向桑乾。楚国苍山古,幽州白日寒。”可见湖北的穆陵路属于古楚国范畴,戴叔伦的《别友人》诗中的穆陵关属于后者无疑,与淄州也就是淄川无甚关系,不可望文生义,这是考证者所应该严肃认证的。 而中唐大诗人李商隐的《初食笋呈座中》,其原文如下:“嫩箨香苞初出林,於陵论价重如金。皇都陆海应无数,忍剪凌云一寸心。”其与淄州相关者,在于诗中的“於陵”二字,查其亦汉县名,唐时为长山县,今山东省邹平县东南。《元和郡县志》卷十一《淄州》载:“淄州长山县,本汉於陵地”。其与唐时的淄州有关,可惜由于疆域土地变化,这首诗所禀赋的文化意义,今天已与淄川本土无干,这也不能不说是一个遗憾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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