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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斋故事里的蛇

发布日期: 2025-02-14 09:45:43 浏览次数: 字体:[ ]

孙巍巍

  蛇年第一篇随笔,就说说聊斋故事里的蛇吧。

  在聊斋故事的各色生灵精怪中,蛇的出镜率名列前茅。蒲松龄为它们写了七八个故事,有主角,有配角,其中篇幅最长的《蛇人》也是整部《聊斋志异》中我最喜爱的篇章之一。

  《蛇人》讲蛇与人、蛇与蛇之间的恋恋故人意,蒲松龄开篇说“东郡蛇人,以弄蛇为业”,耍蛇人驯养了一大一小两条青蛇,二青“犹灵驯”。大青死了,小青失踪了几日,带回一条小蛇。(蛇人)“抚之曰:‘我以汝为逝矣。小侣而所荐耶?’”人与蛇跨越物种的情感呼之欲出。小蛇取名小青,二青会帮蛇人照料小青,他们很快组成新团队,表演大获成功。后来二青长得太大,实在不适合表演了,蛇人放它离开,二青数次折返,不舍蛇人,亦不舍小青,两蛇“交首吐舌,似相告语。已而委蛇并去。”相送一程,小青“踽踽独来,竟入笥卧”。几年后,二青在山林中长成庞然大物,“渐出逐人”,成为行旅之患。一天,蛇人认出了二青,“蛇顿止。昂首久之,纵身绕蛇人,如昔弄状”,见到小青则“交缠如饴糖状,久之始开”。小青也不小了,蛇人让它跟二青走,嘱咐它们“勿扰行人”,像长辈叮嘱晚辈,两条蛇低下头,似乎听懂了。蛇人目送它们,直到不见身影。那条道从此也太平了,也许二蛇真如蛇人所愿“隐身大谷,必且为神龙”了。故事很治愈,也多少会戳人泪点,蒲松龄相信万物有灵,笔底充满对生命的敬畏和悲悯,他没有写二蛇是否修炼成精,只是告诉读者它们带着人的期许回归大自然,字里行间情深意长。

  《豢蛇》写泗水山中有寺庙养蛇,一个少年进山捉鹰,深夜误入寺庙,僧人很吃惊:“居士何来?幸不为儿辈所见!”很快少年就见识了僧人的儿辈们,“一巨蛇入,粗十余围,昂首向客,怒目电瞛”,巨蛇目光如闪电,僧人拍拍巨蛇的额头让它离开,它就像听话的小孩一样去了隔壁,把房间都快填满了。僧人说蛇是他养的,有他在无妨,谁单独遇到蛇就麻烦了。后又进来一条稍小的蛇,一见少年遽然停下,“睒闪吐舌如前状”,被僧人呵叱,也乖乖去了隔壁,但房间已无空地,只得“半绕梁间,壁上土摇落有声”。少年吓得一夜不敢睡,第二天早起离开,僧人送他出门,这才看见墙上阶下都是蛇,大大小小状态不一,“见生人,皆有吞噬状。”少年战战兢兢,“依道士肘腋而行”,让僧人一直把他送出了山谷。一个敢进山捉鹰的少年,一寺庙的蛇与一个有着驯蛇异能的僧人,形成了一种奇妙的故事情境,神秘、悬疑,还有莫名的喜感。

  随后蒲松龄又写一奇,有人做客河南中州蛇佛寺,晚餐吃到一种类似鸡脖子熬的肉汤,颇美味。僧人告知是蛇段,客人出门哇哇大吐。晚上入睡,“觉胸上蠕蠕;摸之,则蛇也,顿起骇呼。”僧人让他淡定,烛火一照,墙上床下都是蛇。次日,僧人带他参观,“佛座下有巨井,井中有蛇,粗如巨瓮,探首井边而不出。”再借灯火往下看,下面仿佛住着整个蛇族。“僧云:‘昔蛇出为害,佛坐其上以镇之,其患始平’云。” 蛇、佛共生,似乎形成奇妙的平衡,出家人杀生吃蛇则又是一奇。以蛇入馔,岭南地区古已有之,据说有道名菜叫龙虎斗,主角是蛇和猫。北方还真不见吃蛇的习惯,黄鳝都很少吃。

  但《蛇癖》篇里却有一个吃蛇相当生猛的人,蒲松龄说他朋友王蒲令的仆人吕奉宁嗜好吃蛇,直接生吃,吃小蛇像吃大葱一样,吃大蛇则切段捧着吃,“嚼之铮铮,血水沾颐”。他还善于猎蛇,能闻到蛇的气味,“尝隔墙闻蛇香,急奔墙外,果得蛇盈尺”,如果没带刀,那就先吃蛇头,“尾尚蜿蜒于口际”。全文不足一百字,人物有名有姓,情节活灵活现。事迹大概率是真的,主人公应该属于异食癖,只是到了蒲松龄笔下却没那么怪异,反倒有几分有趣的任性。

  如果说前文的故事写人与蛇的相处,那《斫蟒》则是写人与蟒蛇的抗衡。淄川东北部胡田村胡姓两兄弟进山打柴遇到巨蟒,哥哥在前面,被巨蟒吞下,“弟初骇欲奔,见兄被噬遂奋,怒出樵斧斫蟒首,首伤而吞不已。”寥寥数语,情势急迫,冲突激烈,人物描写有心理刻画,有行动体现。弟弟第一反应恐惧、逃生是本能,见哥哥被吞噬而激愤是本分,“怒”“斫”则是亲情激发的无畏勇气。巨蟒受伤并没停止吞咽,幸好哥哥的肩卡在外面,“弟急极无计,乃两手持兄足,力与蟒争,竟曳兄出。”蟒负伤逃走,弟弟背着奄奄一息的哥哥,“途中凡十余息始至家”,从急至缓,蒲松龄的交代有始有终,故事真实感人。文末“或言:‘蟒不为害,乃德义所感’”,是这篇小说的题眼。同样是本乡本土的奇闻,蒲松龄以作家的敏感写来,随时文以载道。

  《海公子》写喜欢猎奇探险的登州张生独自一人去东海古迹岛赏花。岛上果然“花正繁,香闻数里,树有大至十余围者”,张生赏花、自酌,“恨无同游。”就在这时,花丛中出现一个红衣丽人,自称胶州娼妓,随海公子一起出游掉队了。“张方苦寂,得美人,大悦,招坐共饮。”艳遇之后是遭遇,一阵风啸草木摧折声,女子逃走了。一条巨蟒呼啸而至,把躲在树后的张生和树缠了个结实,“昂其首,以舌刺张鼻。鼻血下注,流地上成洼,乃俯就饮之。”张生绝望之际,想起腰间荷囊里的毒狐药,“以二指夹出,破裹,堆掌中。又侧颈自顾其掌,令血滴药上,顷刻盈把。”巨蟒果然喝他掌中的血液,很快一命呜呼。进化了以万年计的智人,到底是以“苦肉计”战胜了成精的巨蟒,红衣女子大概是蛇精。这篇小说的素材大概始于康熙十一年(1672)春蒲松龄的崂山之行,古迹岛即长门岩,又称谷积岛,今属青岛即墨。

  《螳螂捕蛇》《义鼠》也写蛇,有趣的都是以弱胜强的故事,蛇位于弱势群体的对立面。一个是螳螂“以刺刀攫其首,攧不可去。久之,蛇竟死”,额头的皮肉都被割破了。一个是老鼠勇救被蛇吞下的同伴,逼迫蛇“吐死鼠于地上。鼠来嗅之,啾啾如悼息,衔之而去。”两篇微型小说可以当作寓言来读,“一物降一物”的自然法则罢了,有偶然,也有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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